供给侧改革的核心是生产，因此是“冲着企业去的”，所以，国企要认真分析研究，自己生产的产品究竟有怎样的价值，如何创造新供给，产生新需求。《国资报告》专访万博经济研究院院长滕泰，听他如何支招国企供给侧改革。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当前，对广大国企掌舵者而言，供给侧改革无疑是不容忽视的趋势。这项中央正在积极推进的工作，必将对中国经济和国有企业的改革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不过，关于供给经济学的概念，以及供给侧改革的背景，目前各种声音、观点混杂，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国企领导者的认识和判断。

　　为此，《国资报告》近日对我国新供给主义经济学的创立者和倡导者滕泰进行了专访，从理论和现实层面剖析供给侧改革，以资国企借鉴。

　　滕泰

　　理论溯源 

　　供给经济学的提出由来已久。早在19世纪初，英国经济学家詹姆斯·穆勒和法国经济学家让·巴普蒂斯特·萨伊等就提出了“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的思想，认为“当一个产品一经产出之际，即在它自己的全部价值的限度以内为另一个产品提供了市场”。

　　滕泰将其称之为古典供给学派。在他看来，古典学派的上述观点，在短缺经济条件下更有现实意义。然而，随着几次工业革命推动社会生产力快速增长，不断提高的供给增量与需求总量之间的差距开始显现，周期性经济危机往往伴随着产能过剩、失业率高企，传统的“供给创造需求”理论已难以解释经济发展的现实。

　　20世纪70年代，美国、欧洲经济陷入“滞胀”的泥潭，美国的里根政府所采纳的供给学派经济政策，开启了美国经济繁荣的三十年。滕泰将这一时期的学者命名为传统供给学派，代表人物有芒德尔、拉弗、万尼斯基、罗伯茨等。

　　与古典供给学派不同的是，传统供给学派并不认为经济完全不需要干预，而是认为干预的重点在于供给方面，而非需求方面。

　　滕泰所倡导的新供给主义经济学，则是从中国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改革实践出发，结合传统供给学派和邓小平“解放生产力”的改革理论，针对中国经济运行机制、长期增长潜力、国民收入分配，以及房价物价等问题，提出的一整套经济管理理论和改革思想。

　　新供给主义经济学认为，供给与需求循环往复的交互作用，是形成经济周期波动的主要力量，一个完整的经济周期可以由此划分为四个阶段，即新供给形成阶段，供给扩张阶段，供给成熟阶段，和供给老化阶段。

　　在周期的前两个阶段，即新供给形成和扩张阶段，新供给不但能够自动创造需求，而且所有产品销售最终都会变为要素报酬，而资本、劳动和资源等要素报酬要么转化为消费，要么形成储蓄并转化为投资，形成新的需求。

　　然而，一旦一种产业发展到一定程度，进入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就会形成产能和产量过剩，不但原投入的生产要素不能及时回收，而且大量生产要素无法充分被消化，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过程就会中断。

　　“任何一项社会主流技术和主流产业，早晚都会进入供给成熟和供给老化阶段，因此无论是通过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刺激总需求，还是通过计划手段增加或抑制老供给，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技术周期和供给老化问题。”滕泰说。

　　因此，在滕泰看来，实践中真正有效的办法是激发企业家精神，吸引社会资源创造新供给，并让新供给创造新需求，如此才能使经济尽快恢复到供给自动创造需求的良性轨道。

　　现实意义 

　　在厘清供给侧改革理论基础的前提下，再去探讨其现实意义，自然就更加明朗了。

　　滕泰向记者比较2008年金融危机后中美两国的经济发展时指出，2008-2009年，中美两国的经济都比较艰难，但是2010年以后，二者的走势则出现了明显的不同。

　　美国方面，以苹果手机为代表的智能产业和移动互联进入全面的新供给扩张阶段，带动了美国消费的复苏、投资的复苏，以及出口的反弹，所以2010年以后，美国经济逐步走出了衰退，走出了危机，进入一个上升周期。

　　“在乔布斯创造出iPhone手机以前，世界对它的需求原本是不存在的，而一旦iPhone手机面世，新的需求就被源源不断地创造出来。一旦资本、资源、劳动开始向新供给集中，老产业的产能过剩自然消除，整个经济不但恢复均衡，而且将开始新的增长。”滕泰说。

　　据统计，2014年度，苹果共售出了1.692亿部iPhone，其中第四季度的销售额增长了13%，售出3930万部，苹果一年的营业收入就已经超过了新西兰所有货物和服务的总价值。数据显示，iPhone 6上市后，美国对中国大陆的出口每月直接增加了1%。对台湾的出口在2015年8月到10月增加了2%。

　　此外，苹果通过其操作系统和APP Store软件付费下载系统，形成了IOS生态圈，通过软件也创造了巨大的新需求。据统计，2014年，IOS App Store创造了约150亿美元的收入，这个数字大约与美国电影市场一年的票房相当。此外，iOS生态系统在美国还创造出超过62.7万个职位。据美国投行测算，iPhone的销售收入已经相当于美国GDP约0.25%到0.33%。

　　“苹果公司的iPhone等产品，和其他周边相关产品的销售收入，分别转化成公司利润、股东红利、员工薪酬、银行利息、房地租金等要素报酬，再次进入美国的经济循环，加速了供给创造自身需求的宏观循环，从而推动美国经济走出衰退，形成复苏。”滕泰说。

　　反观中国，滕泰指出，从新供给经济学角度来看，2002年到2007年，是中国房地产、汽车等行业的供给扩张阶段，2008年以后，这些行业为主题的中国经济进入供给成熟阶段，2014年以后，则阶段性进入供给老化阶段。具体表征就是，商品房库存不断增加，钢铁、煤炭全行业亏损严重，传统车市风光不再。

　　滕泰进一步指出，经济进入供给老化阶段后，由于老化的供给无法创造等量的需求，在老供给产业投入的生产要素越多，整个经济的运行效率越低，总需求越不足，这就是中国经济连续5年下行的根本原因。

　　在滕泰看来，尽管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来扩大内需，例如扩大财政支出来新上项目、通过补贴刺激居民消费，但这些传统的需求端宏观调控措施已经失效，甚至是在制造新的过剩产能，加重供给结构的老化程度。

　　国企要从自身挖潜 

　　十八大以后，中央政府提出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倡导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推动经济迈向中高端水平等一系列措施。而十八届五中全会则明确提出，要培育发展新动力，优化劳动力、资本、土地、技术、管理等要素配置，激发创新创业活力，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释放新需求，创造新供给，推动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蓬勃发展。

　　在滕泰看来，这与新供给主义经济学的多年来的政策主张不谋而合。

　　“供给结构老化，是当前中国经济运行的主要矛盾。因此，现在提出供给侧改革，可以说是抓住了当前经济的主要矛盾，对症下药，也是重聚改革共识，扭转当前经济颓势的战略选择。”滕泰说。

　　在新供给主义经济学看来，改革供给结构的根本出路，一方面在于加快资源从供给老化行业的退出速度，另一方面在加快培育“软财富”和“软价值”为代表 的新供给形成和新供给扩张产业。

　　典型的软财富行业包括知识产业、信息产业、文化产业、金融产业和其他社会服务业，这五大软财富行业的财富来源不再是以地球资源为主，而是以人类的活动和人类的思维。对于那些必须大量消耗地球资源的硬财富制造业，也应该给它们附加上更多的“软价值”。

　　在上述新形势下，国企应如何应对？

　　在滕泰看来，一方面，国企应该加强自身改革。滕泰表示，在供给侧改革方面，政府会提供诸多动力，如降低融资成本、减税、土地供给，在创新体制、管理体制方面，也会提供相应的动力和措施。但这些只是外部因素，国企还应该练好“内功”。

　　“首先国企得学习，认清形势，究竟什么是真正的供给侧改革，第二要主动适应形势，第三要从自身挖潜。”滕泰说。

　　在滕泰看来，供给侧改革的核心是生产，因此是“冲着企业去的”，所以，国企要认真分析研究，自己生产的产品究竟有怎样的价值，如何创造新供给，产生新需求。

　　“供给扩张的特点，是一个供给可以创造多个需求。因此，国企需要通过自身技术进步，产业升级，创造新的需求。而那些供给老化行业，资源沉淀过多，国企要下决心加快转型，不能等着政府托底。”滕泰说。

　　另一方面，国企是中国经济的主要力量，滕泰指出，在供给侧改革过程中，国企还应积极做贡献，成为改革的排头兵。“国企要从自身做起，适应新技术、新业态模式，创造新供给和新需求，形成市场新动力，从而为中国经济的增长做出贡献。”